再见到她是在大学同学婚礼的前一天。

新郎是我的室友,她是新娘的室友。

坐在酒店大厅等待新郎来安排住宿的时候,她提着伴娘服装走进来。杰推了推我的手臂,向我使了个眼色。她穿着一条玫红色长裙,一双细高跟鞋,披着齐肩的黑发,三年后再次见到的她和大学时候夏天只会穿衬衫和牛仔裤的她截然不同。

大一刚军训的时候,由于男多女少,所以我被教官安排在了女生那一排,旁边就是她,一来二去,和她也熟络了起来。

国庆节结束的那天,我打算去接她,可是那个城市对我来说还是很陌生。她拉着行李箱很听我的话,站在火车站外面静静地等着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打个出租车去火车站,而是选择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才到她面前。

看到我的时候,她莞尔一笑,没有抱怨我为什么让她等了那么久。我提着她的行李箱上了公交,和她慢慢悠悠回到了学校。

在宿舍楼下,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包东西送给我,里面有她家乡的特产,还有她亲手给我炒的菜。

后来她生日,我自以为很浪漫地去蛋糕店给她做了一个蛋糕,给她打电话叫她下来的时候,她肩上挎着包,手上挂着外套,看我笨拙地把蛋糕和生日礼物递给她。

同样是很久之后回想起那个画面,她显然是以为我会带她去吃晚饭,却拿着我送的蛋糕黯然地回到了宿舍。

她是一个很大方的女孩子,而我却笨拙到把蛋糕送给她的时候仍然慌慌张张。

后来儿童文学课老师安排分组排练童话剧,我们组选择的是《白雪公主》。毫无疑问,以她的美貌和气质,扮演白雪公主没有任何人会质疑。而我只是七个小矮人中的一个没有台词的配角。

在排练中,组长讲戏的时候,她一手撑着讲台,一手撑着下巴,微笑着注视着他们。我在课桌的座椅上忍不住偷偷拍了一张她的照片。那不是我第一次偷偷拍她,但是即便好多年不看相册,那个姿势和那个笑容我依然记得。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大四上学期,班长提议全班去聚餐。在席间,推杯换盏,听他们回忆过去的三年,展望下学期的实习。我终于红着脸走到她旁边,把她叫到门外。

我很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呆呆地看着她。她开了口问我怎么了。

边上时不时有其他顾客路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假装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好快啊”。

她点点头,面带微笑,却并不是多么快乐。我靠近她,一把把她搂在怀里,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我已没有印象了,只是说了句“让我抱一下你”,随后有路人经过,便放开了。

她看我没说话,就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我进去了?”

等她走进去,我的情绪开始崩溃。我不知道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未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和谁在一起,会不会快乐。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于是转身下楼,坐在路边一边哭一边给朋友打电话,来来往往的路人走过,我却没有在意他们怎样看我,直到地上满是烟头,直到聚餐终于结束。

大学毕业后我们再也没有了联系,甚至为了不再怀念她,在某一个情绪奔涌而来的夜晚删掉了她的微信。

再次见到她,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一袭玫红色长裙向这边款款走来,她不再是大学时候那个在夏天只会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女孩了,她也不会再给我带她炒的菜,不会再像以前的任何一个她了。

还是她先开口一 一打了招呼,最后望向我,微微笑着。

我说:“好久不见啊许幼,你越来越好看了。”

或许只是单纯的客套,她说:羊,你也越来越帅了。”

杰倒是怪机灵的,问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听到杰问出这句话,我的心里又期待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但是理性上来讲,即便她仍然是单身,也与我再无任何联系。

“不是。”她摇着头说,“我男朋友在下面停车。”

我偷偷瞄了她一眼,那一刻,她是许幼,落落大方,依然微笑着,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开得正香,正浓。

只有我和杰的表情不自然得像枯萎的老树一般,笑容凝固在脸上。